2022年2月26日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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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004 版主要新闻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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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报记者 覃江宜 眼下,阿加莎·克里斯蒂的经典作品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又一次被搬上大银幕,观众对新的演员、新的改编津津乐道,即便这个魅影重重的故事早已被解开谜底,还是有不少书迷愿意重温故梦,继续沿着“尼罗河”顺流而下。 不断翻拍证明了好故事的价值,在阿加莎的身后还有一个群星璀璨的“侦探宇宙”:从“福尔摩斯”到“波洛”,从“柯南”到“金田一”,推理小说是作者写给读者的成人寓言。大概在他人的故事里,我们才能在封闭的密室中看到“平地起波澜”,用极致的矛盾试炼出人性的质地,经历一场酣畅淋漓却安然无恙的冒险。 A 你看,波谲云诡的“侦探宇宙” 一生创作78部侦探小说的阿加莎·克里斯蒂被誉为“推理女王”。上世纪70年代,上海电影译制厂将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引进内地,随后的几十年,阿加莎的“大侦探波洛”系列、“马普尔小姐”系列等作品风靡中国,一批又一批读者由此走进波谲云诡的推理世界。 事实上,“侦探宇宙”星河灿烂:早在1841年,美国作家爱伦·坡用《莫格街凶杀案》为后世立起了经典的侦探形象,一个头脑冷静、独具慧眼、不走寻常路的“破局者”,习惯在云山雾罩的迷案中,以抽丝剥茧的严密推理得出真相。半个多世纪后,阿瑟·柯南·道尔创造了如今家喻户晓的“夏洛克·福尔摩斯”,阿加莎则塑造了大名鼎鼎的“赫尔克里·波洛”。 群星闪耀的20世纪,侦探小说进入了百花齐放的盛世,在强调逻辑和解谜的“本格派”之外,美国出现了以雷蒙德·钱德勒为代表的“硬汉派”侦探小说,侦探不再专注思维解谜,也需要像游侠一样行侠仗义。日本则演化出了偏重猎奇和病态的“变格派”,以及探讨人性与时代的“社会派”。 于是,读者和侦探们的任务都升级了,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那些看似毫无破绽的谜题,例如密室、不在场证明等,还有明暗交替的人心。在日本社会派代表作家东野圭吾笔下,“谁是真凶”和“作案手法”往往都是次要的,故事的核心在于动机——是什么触及了人性的幽暗之处,导致了扭曲和变异,让一切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? 阿加莎曾借“波洛”之口说:“完美的结局必须要把一切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。”有些故事可以一再编排翻拍,就在于情节扎实、逻辑严密,同时真情动人,给了编剧们充足的发挥空间。所以,“真相只有一个”,版本却可以不只一种。 B “狄仁杰”很忙 观众都看累了 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探案小说,明代有《包公案》《海公案》,清代有《施公案》和《鹿州公案》等。但与现代侦探小说相比,这类公案小说并没有太多科学推理,也无心将笔墨放在氛围营造上,赞扬的多是断案官员的刚正不阿和铁面无私,重在警醒世人和道德教化。即便有无法解决的疑难奇案,最后也能依仗神灵指点、鬼魂托梦、因果报应解决问题。所以,“躺赢”的是“青天”,而不会被叫做“神探”。 中国近代侦探小说的启蒙自清末开始,当时上海《时务报》尝试将《福尔摩斯探案集》翻译成文言文。一时间侦探小说大受欢迎,《晚清小说史》载:“当时译家与侦探小说不发生关系的,简直可以说是没有。如果翻译小说有千种,翻译侦探要占五百部以上。” 被人称作“中国侦探小说之父”的作家程小青,当时便是《记伛者复仇事》的翻译,随后他效仿柯南·道尔创作了中国版的福尔摩斯与华生(霍桑和包朗)。另一位代表作家孙了红则模仿法国作家莫里斯·勒布朗的“亚森·罗平”系列,写了“鲁平探案”。再加上“李飞探案系列”的陆澹安,三人当时并称“中国侦探三巨头”。 霍桑、鲁平和李飞身上都有外国侦探的影子,由于缺乏本土IP,唐代名臣狄仁杰被迫接过了“中华第一名侦探”的大旗。从1986年的《狄仁杰断案传奇》算起,近30年来,“狄仁杰”一直奔波在探案前线,《狄仁杰之天火玄龙》《狄仁杰之神都奇案》《狄仁杰之九层妖楼》《狄仁杰之迦楼罗》《狄仁杰之通天帝国》《狄仁杰之神都龙王》《狄仁杰之四大天王》《狄仁杰之蚩尤血藤》《狄仁杰之幽冥道》等多部影视作品陆续上线。荧幕中的狄仁杰不仅要断案追凶,还得降妖除魔、匡扶社稷、解救苍生……身兼多职的“东方神探”很忙,就连观众都已经看累了。 为什么漫长的时光中,中国古典小说里没有一个真正的探案题材?学者易中天在他的《中华史》里说,封建王朝的知识阶层对于逻辑推理缺乏兴趣。在“声明”(音韵学和语言学)和“因明”(逻辑学和认识论)中,先人们偏爱前者,由此在文学创作中大放异彩。而冷落“因明”的代价是,不仅科学家们难以出头,神探们也一并失去了成长的土壤。 C 追看的是悬案 体察的是生活 读者(观众)为什么喜欢烧脑的推理?东野吾圭写道:“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,一是太阳,二是人心。”爱尔兰哲学家埃德蒙·伯克说:“当我们觉得一件事物恐怖,同时它又不能控制或伤害我们时,观感就会变成快感。” 也许,只有在他人的故事里,我们才能肆无忌惮地前往“暴风雪山庄”或诡异的荒岛,以“不在场证明”笑看风云,在封闭环境中,体验一场身临其境的冒险。那些精巧的设计和谜题,此前让人有多迷惑,真相大白时就有多爽快。 可以将侦探小说看成是作者写给读者的成人寓言,引领人们逃离现实,暂时在推理世界喘一口气,这里不仅有对隐秘的追寻、对逻辑的探究,更有人情世故、家庭矛盾、遗产纠纷、情感纠葛……这些都是普通人日常可能遭遇的变故。“福尔摩斯”“波洛”们经历的故事发生在远方,却并不悬浮于生活,它可能发生在每一个普通人身边。正因如此,才能让人感同身受。 好的作家写推理,更写人心,最后让人长吁短叹的,不是一次又一次情节反转,一个又一个骇人事件,更在于“灵魂的颤抖”。如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上的12名乘客,当善与恶无法被定义时,他们只能在泥潭中挣扎,在法理和情理的权衡中摇摆;如《白夜行》里两个命运坎坷的少年,在泥泞崎岖的旅途中相濡以沫,想成为对方的太阳,从此却在黑夜里行走。 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背后,是一个个特定情境下的生命成长,讲述了一个人如何被外在环境塑造,被内心欲望所驱使。通过作者的叙述,我们对人性的复杂有了更多体察。 D 没有过时 人们依然需要“神探” 推理小说曾经是“赛先生”的化身,程小青在《侦探小说的多方面》中写道:“侦探小说是一种‘化妆’的通俗科学教科书,除了文艺的欣赏,还具有唤醒好奇和启发理智的作用。” 如今,随着“天宫”高悬天际,“祝融”探索火星,科幻小说接过了“唤醒好奇和启发理智”的使命。对于古典的本格推理小说来说,已进入“元宇宙”的21世纪大概不是“最好的年代”,在现代科技面前,侦探们的主角光环显得失真和多余。譬如,在爱伦·坡《莫格街谋杀案》中无意间犯下大案的猩猩,在天眼摄像头和DNA检测中将无处遁形,等待它的结局是第一时间扭送动物园,而不是为全世界推理小说开宗立派。 当谜题无需思考和推理,悬念在技术层面就被消解,再难有什么与世隔绝的“孤岛”,虚假而完美的“不在场证明”。每隔几年翻拍的经典作品,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《利刃出鞘》《无人幸存》……是观众对于推理作品黄金年代的回眸与致敬。如果新世纪还能出现福尔摩斯式的“神探”,那他多半是一名电脑极客,开着电影《银翼杀手2049》里的飞行汽车,在虚拟空间里来去自如。 “本格派”陷入瓶颈,那么推理作品会没落吗?不一定!近年来大热的网剧《白夜追凶》《无证之罪》《隐秘的角落》《沉默的真相》,大多来自更倾向透视人性和社会的社会派推理小说。科技飞跃的一个副作用是,上天入地的人类要面对越来越多的心理问题,这也会为“社会派”创作者们提供与时俱进的灵感——也许,心理医生会是新一代的“神探”,继续抽丝剥茧,带着人们发现真相。 总之,无论时代如何发展,人与命运的冲突是永恒的主题,观众永远会追逐人性的光亮,不管是浩瀚的宇宙中,还是在幽暗的密室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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